关于山

/陈者(合成树脂公司)

近日偶然间被人问及:关于你的人生,纠缠最深却没有生命的东西是什么?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思索许久,我竟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山。

关于山,最先冲进我脑海的就是家附近的大罗山,作为一个地道的温州人,大罗山的各个入口都有过我的足迹,时有四季,景有百态,路终究是那几条,奇怪的是怎么也走不腻,明明小时候的自己特别讨厌爬山。

第一次登山就是大罗山,那时候体质较差,不知从哪听说爬山可以改善体质的消息,一直为生计奔波的父亲无论多忙都会在周末带我去爬山,那时候的爬山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山很高,可父亲的温柔都会停留在入口前,检查我的水,检查我的运动鞋是否绑好,然后就是一份目标,这一次必须走到哪里才能停,不然玩具没收什么的逼着我一直往前奔跑。

爬山又辛苦又无趣,他却一直逼着我,每次我摔倒,他都不会扶起我,只会说什么胆小鬼才会哭,真正厉害的奥特曼都是倒下了马上站起来继续战斗的,如果我耍赖皮不肯起来,他也无动于衷,只会找个地方坐着看着我哭,直至我哭累了继续往上走得时候,他也动身在后面跟着,那时候的我除了学会咬牙坚持,也学会讨厌他,对于山,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它踩在脚下。

这些年,那个每逢早春便不知真面目的庐山,逢秋枫红火烧云的香山,曾仰仗敬畏的泰山,形似耄耋之年的黄山,更别提什么瑞安万松山还是隆山,凡是我游走历经的地方,带山字的存在总会引起我去走一走的冲动,除了意味着终点的山顶,我不喜欢停顿,一步接着一步,喘着粗气,渴了就喝口水,累了那就咬咬牙,山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征服的。反正到了山顶,所谓的山也就这样了,失去他耀武扬威的躯壳,曾以为的高不可攀,看上去也平淡无奇,甚至有点可怜。

山是这样,父亲也一般。

当我可以摸着自己初有棱形的二头肌时,一直强壮的父亲开始咳嗽了,本来总是要求我怎么做的他现在都不会去指责或者批评我,没变的是总会替我解决冲动造成的后果。我不理解这个曾和山一样让我讨厌的男人为何这般对我示弱,直至那天,在产房等待结果的我听到了我自己孩子的哭声,一股鼻酸迅速刺激了我眼睛,本想偷偷抹去,低头一看,站在我后面的父亲早已经红了眼睛,皱纹侵蚀了他脸上的刚毅,几根翘起来的白发像一根根鞭子,随着风一吹,抽在我心上,告诉我那是时间的伤口,时间永远在走,他是我父亲,我也是一个父亲了。

我儿子已经五个月了,在我怀里的质量一天天变重了,快得我有点心慌,就担心自己抱不动。突然想到,小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到山顶的能力,我竟然忘记那个厚实的肩膀载着我上山,下山,原来,我一直在山顶啊!

“爸,过几天我们去爬个山吧,我、你还有你孙子,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重重的,听上去有点坚决又有点开心。

“好,就我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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