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橙思

/毛毅坚

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人们感觉到清风拂面的凉爽。有位远方的朋友到市图书馆查些资料,我决定不去有空调的“高大上”的大厅里等候。于是,我把车停在一片树荫下,放下座椅咪着眼仰躺着,静静地享受“低奢内”的独处时光。打开两边车窗,凉凉的丝丝轻风,一阵又一阵的,从这个车窗飘进来,柔柔拂过我的脸,又飘出了那个车窗……

这风,在炎炎的七月里,清清润润的,我能感到风雨之后留在它里面的浸润,伴着头上那弹唱的淅淅树声和间或的蝉鸣,充溢着禅意般来来去去的轻盈和随意……四周有一种暑日的独有宁静。车前面是一排橙色甲板,偶尔有人从那里走下来,脚步声踏碎了夏日的寂静,带着风的轻抚,思绪悠然飘远……

这风,像极了童年外婆家那后门的风……一座红砖青瓦大宅的后门。一到炎炎夏日,习习凉爽的穿堂风不停吹过来。那风,即使滤过火辣的骄阳,吹到后门时,依然清凉无比。外婆家位于赣东北一个叫上童的小山村,有着漫山遍野的红色土壤与褐红斑驳的石头山,当时虽然很偏远贫瘠,但村民和睦相处,邻里之间其乐融融。老人在悠闲地晒着太阳,姑娘打着毛衣,妇女们在纳着鞋垫......淳朴的民风和悠闲的生活带给我八年童年光阴里许多的感动。有时候,一家人,乃至邻里们,每天都爱聚集在那里,纳凉、聊天各种惬意活动都在外婆家后门那一方小小天地里,犹若陆游笔下描绘的“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的境像。

回忆使这一切就像时光倒回了那个温情又可亲的童年时代。那张微微泛黄的长竹床,那块断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泛青石板,是我们儿时的最爱。还有一桶冰冰的,刚从布满青苔老井里打上来清洌的井水。从画有红艳鲤鱼的白色搪瓷脸盆里捞起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擦把脸,不经意被风一吹,丝丝冰凉,那真叫一个神清气爽!青石板后,是一片小小的郁郁葱葱菜园,菜园的外面土陇上有几株茉莉,随着风送来阵阵的芬芳,在穿堂风里荡梭往来,萦绕着一个个蝉声齐鸣的炎午……

西瓜是当时最为解渴的正宗天然的“中国好凉茶”。外婆总是先把西瓜浸泡在冰凉的井水里,然后在后门那地儿支上一张纹理交错的小木桌,小木桌历经岁月的积淀,表面的油漆演变成斑斓错杂的抽象画和温润如玉的手感。外婆把带深绿色花纹“衣裳”的圆滚滚西瓜放上去,将菜刀挥手一切,露出二片红艳艳的瓜肉。外婆会直接让我捧着大半个西瓜,用调羹挖着吃绝对是一种可以“点赞”的“喜大普奔”的快乐,一阵美滋滋地忘情“饕餮”,直到吃饱为止,这在当时算是一种“土豪”式的奢侈了。

一日,坐在竹交椅上,就着田地吹来的凉风,我正把手中的半个西瓜挖得空如一只大碗,外公热腾腾地从外面踏进门来,放下外出做木工沉沉的箱子,已经脸色通红,汗流浃背了,喘着气径直坐在青石板上。我从空空的瓜里,使劲挖了一些“边角肉”,盛在搪瓷碗里,放了一点点白糖,递给外公。稀里哗啦一阵,外公微笑着抹着嘴说,那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解渴,最好吃的一次西瓜。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在特定的时候,来自特定的人,却是最美好的。就像爱一个人,即使对方不是那么完美,但因为爱着,平淡也是浪漫,只要稍微加那么一点点的“糖”……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估计朋友可能要离开市图书馆了,我停止了漫无边际的儿时思绪,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太阳斜了一些,桔红的余辉映照着甲板,在辽远空寂的天际下世纪广场那蓝锥形的玻璃尖塔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右边驾座上静静地折射着几缕温柔而明亮的橙色阳光,随着飘进来的阵阵向晚微风,有了些许暖意。七月,是可以炙热的,也可以是温暖的,宛如这橙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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